故人何处长绝

就是小号。

【苏柔/杨苏】任性

(滚滚红尘外章 可独立食用)

有点奇怪的流水账,赠给 @俚优 



1

任性仿佛是温柔的代名词。

自从温柔跳级进入小寒山贵族寄宿学校第一天开始,温家父母就用一种很抱歉的语气对老师说“这孩子哪都好,就是稍微调皮任性了一点儿”。当然,老师们对父母的滤镜早已心领神会:“稍微”大概意味着“很”,而”调皮任性“意味着……单是调皮任性应该还好?任性小女孩不是都有点嘛;至于调皮,一个女孩子再调皮还能调皮到那里去呢?


……

后来所有老师们回味起这句话和温爹同时摆在桌上的厚厚的入学赞助费的时候,都有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2

温家和苏家是世交,往上追溯大概要到祖宗十八代联姻的时候,所以苏梦枕和温柔也算那么点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不过温柔和苏梦枕之前并没有见过,直到温柔因为死活都不肯背书第一次气的老师七窍生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的时候,校长红袖神尼施施然走了过来,蹲下来对着捂着眼睛干嚎假哭的温柔十分和蔼的说道:

“温柔,你是不是觉得读书没意思?”

“当然没意思!”温柔扯大了嗓门,“同学都比我大,也不陪我玩,我被孤立了!这是校园霸凌!呜呜呜呜呜……”

红袖神尼也没有戳穿温柔的谎话,只是笑了笑。

“这样,我带你见一个人。”


温柔被带到了住宿楼里的阅读室,她没进去,先听到了咳嗽声——那是一个极为瘦削的少年,穿着本校高年级的制服,正低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咳嗽,他右手拿着一卷书,想必是正看到一半,可惜咳嗽打断了他的阅读。

“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师兄,也是你苏伯伯的儿子,苏梦枕。”

红袖神尼若有深意的笑了笑,梦枕,温柔就拜托你了,你也替你温叔带带她。

少年微微止住了咳嗽,胸膛仍在起伏,却把一双明利的眸子望向温柔,十岁的小女孩心中一颤,也不知道怎么勾起了她的保护欲,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酸梅糖,递到苏梦枕面前。

“苏师兄,”她叫的还很谨慎,像是怕生又又很乖的样子,“给你糖吃,吃点糖就不咳嗽了。”

“谢谢。”苏梦枕附身微笑,接过了糖,打开糖纸,送进了嘴里。

“很甜。”他用鼓励的目光望向了温柔,他对女孩子一向十分温和有礼,更何况是他温叔叔的独生女儿。


然后他就听见温柔满意的说道:“很好,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啦!”

苏梦枕:“……”


3

拉扯温柔长大……不对,陪温柔学习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点早就在诸位老师那里得到了证实,不过苏梦枕却仿佛不是一般人,在这件事情上简直化有点腐朽为神奇那种意味。在苏梦枕的陪伴下,温柔还真就能沉下心看一会儿书,红袖神尼路过读书室的时候,往往看见温柔托着腮抿着嘴面对着习题册,而苏梦枕仿佛给温柔当起了免费家教,一边咳嗽一边讲解,温柔也居然能听下去,注意力比课堂上提高了好些。


……

“温大小姐,为什么别人包括老师教训你,你都会怼回去或者径直耍赖,公子教训你,你就能乖乖的听呢?”杨无邪有一次问道。

温柔:“我有吗?”

“这还没有?”杨无邪取笑道。

温柔做了个鬼脸:“那就是因为我喜欢师兄啊!师兄比你们都好。”

她还在一个可以坦诚的把喜欢说出口的年纪。


温柔:“我喜欢听他说话,也想让师兄开心一点。他总是生病,太可怜了。”

“可怜这个词,你可千万别跟公子说,”杨无邪道,“小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他的雷区,简直让他大发雷霆,单方跟我吵了一架不说,还好几天都不理我。”

温柔惊奇:“咦?师兄也会这么任性吗?”

任性这个词从温大小姐嘴里说出来还真有点讽刺意味——杨无邪却只是:“是啊,公子其实也会任性,只不过,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

他微微笑着,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4

冬至。


外面北风呼啸,空气冷冽,宿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稍矮的黑影窜了进来。

屋子里布置得古色古香,十分温暖,比其他寝室大概暖和了好几度,黑影轻手轻脚的凑到了床前,看清了床上安静躺着的人,一把扔下外套,一掀被子钻了进去。

苏梦枕被冰得猛然一颤,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小女孩却抱着对方消瘦的身躯不放手。

“师兄,你身上好暖和啊。”温柔嘟囔道,她深更半夜从女寝偷偷摸摸翻墙绕路走到了男寝,羽绒外套里面只是睡衣,尽管温柔身体好火力旺,也着实冻了个够呛,如今得了热源,简直是以八爪鱼的姿势贴着苏梦枕,手臂环过对方脊背,连一只脚也搭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两人现在只身着睡衣,温柔将脸贴在苏梦枕胸口上,听着对方不慎规律的心跳声。苏梦枕身上有一种清苦的气息,大概是常年浸染的药味,小女孩很熟悉这种气息,就像她熟悉对方并不规律的心跳一般,她听着这个声音就仿佛世界无比的安静和安全,昏昏然就要沉入梦乡。


“怎么又跑来了?”有些责备的声音响起。

小女孩没说话,却变本加厉的紧了紧胳膊,惹得苏梦枕咳嗽了起来,甚至有着痰音,震动通过胸臆传递,于是温柔微微放松了胳膊。

“师兄……”她有些委屈的叫道。

一只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顶。


“温柔,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苏梦枕轻声道。

小女孩难得的没有趁机诉苦,只是头埋在对方的胸中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时间静谧,对方安静了一下,慢慢的也将手放在了女孩的后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少年很瘦,尽管隔了柔软的睡衣骨头也硌人,温柔貌似是不太满意,又将仍有些凉的小手绕过了对方的脖颈深入衣领之内,惹得苏梦枕又打了一个寒战。

还是师兄这里暖和。温柔满意的想着,却忽然感到苏梦枕还是有点隐隐的发抖,才发觉对方的身躯是不是太温暖了些。

她猛地坐了起来,看见床头柜上不出意外的放置着体温计和其他花花绿绿的药品。


“师兄你又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呀!”温柔苦着脸,冬天感冒流行,像是温柔这种体格好的皮孩子,只是流几次鼻涕咳嗽一阵,苏梦枕则是每次必中招,中招了还迟迟不好。

“没事儿说这些干什么,”苏梦枕淡淡的说道,“这次不严重,应该过两天就会好了。”

他叹了口气:“反倒是你——不打招呼就搞突然袭击,我都怕传染你。”

“我才不怕呢!我身体可比师兄你强多了,哪次也没被传染呀。”温柔嘻嘻一笑,居然又钻进了苏梦枕的被窝里。用小手摸着苏梦枕的额头,为对方在昏沉中带来一丝凉意。


“温柔,”她听见头顶上苏梦枕的声音颇为无奈,“你马上就长成大姑娘了,不能总是钻我被窝,这像什么话。”

“我就是小,就是不要长大!”温柔却不管,耍赖一般的说着,渐渐又合上了眼睛,“如果长大了就不能抱师兄,那我就永远不长大好了……”


5

然而功课还是要复习的。


就像生病是苏梦枕的鬼门关一样,每次期末都是温柔的鬼门关,苏梦枕之前病了一段时间,没有看着温柔,温柔的功课自然而然落下了不少,病愈后苏梦枕抓紧拉着温柔补习,或许是之前太过放纵了,复习效果不佳,温柔总是看似配合实质神游天外,苏梦枕试了各种手段也不算见效,不由得也有些烦意,将书往桌子上一顿。

“你到底学不学?”他的神色一冰,顿时房间的温度也都低了几度。

遇到这种情况温柔一般都会服软,但这次不知怎地也蛮横了起来:“不学!今天我是死都不学了!我要出去玩!”


苏梦枕把一双深邃的双眼盯着嘟着嘴的小姑娘,忽然一掩口咳嗽了起来。

他这次咳嗽得十分厉害,直咳嗽的得书都拿不住,掉落在地,他整个人身子弓得像是佝偻的虾米,咳音嘶厉中带着喘息,貌似连椅子都坐不太住了,直往下出溜。

温柔吓坏了,她想起来了她的师兄是大病初愈,一边倒水一边拍着背给他顺气:师兄你去床上休息一下!

苏梦枕还是在咳,在喘息的间歇开口:“我去床上也睡不着……我想到你……连期末考都不及格……我就觉得愧对师长和温叔……咳咳……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什么时候就可以休息了。”

温柔忙道:“我学!不就是背书吗!我背还不行吗!”


……

半夜十一点终于把欠债补的七七八八的温柔一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片刻后杨无邪开了门,慢慢踱步过来。

苏梦枕的咳嗽已经奇迹般的消失了,他正起身将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


杨无邪咂嘴:“这是什么?三十六计之苦肉计?”

苏梦枕微笑不语。

“公子,”杨无邪像是在叹息,“这计策你从不对外人用,也不对自己亲生父亲及所有长辈用,连同样跟你很久的茶花无愧他们都不用,更甚至连我你都不用,如今对着温大小姐却用上了。”

“说明她比你们都让人头疼,”苏梦枕叹气,转向杨无邪,“不过,我没对你用过?”

杨无邪翻了翻眼睛,他难得能露出此种任性的神情:“至少四五年没用过了,我记性差,有也早忘光了。”

苏梦枕笑出了声。


6

不过后来苏梦枕跟杨无邪商讨了一下:温柔可能确实在学习上天赋有限,但这世上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这条不行可以试试别的嘛。

杨无邪:“以温大小姐的家境,为什么一定要有一技之长呢?”

苏梦枕沉吟:“但能有还是有的比较好,这不仅仅是为了生存的问题。”


后来杨无邪也被说服了,于是,两个人挨个把所有才艺都让温柔尝试了一遍,书法、画画、跳舞、弹琴……以此总总,不一而足。

为什么尝试了这么多呢?答案不言自明。


最后一个尝试的才艺是唱歌,三个人挑了一间KTV,温柔兴致勃勃的拿麦开唱。

……二十分钟后,杨无邪以上厕所为借口溜出了唱歌间,到外面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啊!世界阳光灿烂,街上行人从容,除了自然的脉动外一片宁静,活着真好!

杨无邪在心中感慨着。


然而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去,推开门忍受着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噪音,他看见了他家公子依旧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望着温柔微笑,居然像是在欣赏着温大小姐的歌声。

这微笑简直让杨无邪头皮发麻。


……

后来杨无邪问起苏梦枕:“公子为什么还能听下去?”

苏梦枕沉思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歌唱的虽然难以评价,但是师妹唱歌的样子还是很有生命力的,很动人。”

杨无邪无奈:“温大小姐什么时候会没有生命力,她是生命力太旺盛了啊!”

“是啊,”苏梦枕答,“所以才艺什么的,就算了吧。我相信温柔她就算没有所长,也是能这样一直开心下去的。”


7

后来温柔也搬回了一城。


有一次苏梦枕正靠在床边读书边整理笔记,门却被推开了,一个面容娇艳却满面冰霜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师兄,你都熬夜看了一晚上的书了,病刚好一些,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身体?”温柔噘着嘴说道。

苏梦枕:“谁跟你说我看了一晚上书?”

其实他心里心知肚明:除了杨无邪还会有谁?温柔拉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跟他抢手中的书本:“师兄你这么看书也太伤眼睛,什么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就不能歇息一会儿么。”

苏梦枕:“我很快就看完了。”

他不肯松手,跟温柔僵持着。

苏梦枕:“温柔,你听话。”

温柔道:“我不听话!之前我一直忍着,可师兄你简直变本加厉,也没人管管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看书,是休息,休息知道嘛!”

苏梦枕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病的日子大概不比常人不病的日子少,如果真的一生病就休息的话——”

他话音淡淡:“那我这辈子大概就真没救了。”


苏梦枕其实总是坚持的,虽然年少时他待人一向温和有礼,但是骨子里的固执就连温柔也慢慢的悟了出来。苏梦枕是久病削瘦,但那也是个男子的力气,她终究没有抢过苏梦枕,书失手的一瞬间,温柔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一开始哭得并不真心,也许只是挫败感,更也许只是她想让苏梦枕退让的武器,但是不知怎地她却感到一股悲伤之意从心底翻了上来。她一直是快乐的,几乎从来没有感到悲伤过,这次说不定还是人生中第一次。


——这么多人都有健康的身体,为什么她的师兄却没有?都说好人会有好报,师兄明明是很好很好的人,为什么他还会病痛缠身,很可能年寿不永?

——为什么上天对师兄这么不公平?


温柔越想越伤心,哭得也越发真情实感起来,在眼泪婆娑中她听见苏梦枕有些慌乱的说着:“小柔?小柔我不看了,你别哭了。”

“真的?”温柔瞪了一双泪眼看着她的师兄。

苏梦枕:“真的。”


温柔遂逐渐止住了哭声,起身将苏梦枕的书本都摞好扔进了柜子里,用钥匙将柜门锁上,然后当着苏梦枕的面将钥匙从脖颈处扔进了自己的胸衣里。

扔完还拍了拍手。

苏梦枕:“……”


8

做完这一切的温柔满意的趴在床沿打着哈欠飞快地进入了午休状态,不多久门又开了,走进来的还是杨无邪,将手里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又是什么?”苏梦枕盯着杨无邪,“嗯?三十六计之美人计?”

这次换了杨无邪微笑。

“没有没有,温大小姐虽然是个美人胚子,可年龄着实有点小,算不上算不上。”

“我还没说你是借刀杀人呢。”苏梦枕凉凉道。

“我哪敢呐!”

“我看你倒是什么都敢。”

苏梦枕佯装薄怒,继而失笑。


杨无邪微笑着坐在了床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

“温大小姐还真是一直这么我行我素啊,说不定是这两年公子你暗中助长的。”杨无邪感慨道。

苏梦枕听言,低头看着床边已经陷入甜梦的女孩子,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然后伸出骨节突出的手,在少女乌黑柔顺的短发上轻轻抚摸。

苍白的手与漆黑的发,像是白昼与黑夜的对比一般鲜明和残忍。


“其实人总是要长大的,但她可以晚一点。”

苏梦枕加重了那个代词。

“这算不算也是公子的一种任性呢?”杨无邪微笑。

“算吧,”苏梦枕也失笑,挺了挺背脊,“难道我连她都护不了么?”


“我一开始也苦恼她的任性,想着要拗着她改一改,但是现在我却想——为什么这世上不能有人永远恣意、永远任性的活着呢?这样不也很好。”

苏梦枕望向远处虚空,他的手还停留在少女的三千青丝上。


一些人辛苦,是为了另一些人不辛苦,这是颠簸不变的道理和心甘情愿,世间爱意,总是这般细微得几不可查,却又无处不在,无可遁形。


苏梦枕忽然咳嗽了起来。

“哎呀,光顾着说忘记了。”杨无邪连忙端起药碗,正要递出去,温柔却动了一动,她幕天席地皆可睡着,却仿佛对苏梦枕的咳嗽声十分敏感。

“师兄,你没事吧?”温柔仿佛还有点迷糊,下意识的跳了起来。

“我没事。”苏梦枕止住了咳嗽,在女孩子睡出汗意的鼻尖上轻轻挂刮一下。


“只要你不给我惹事,我就没事了。”少年若有深意的微笑,难得的一派温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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